江不流

日月星辉之下 你是第四种难得

【邦良】走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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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生和死也就那么回事,生的时候蹬蹬腿,死的时候腿一蹬。是进气还是出气的事情,刘邦向来不care,所以他不介意让自己活,也不在意叫别人死。
“不客观的说,我是个好人。”
第一次这么说是对着张良,大概是被他读书人的气质感染,脑子里蹦出这句话的时候刘邦觉得自己牛逼爆了,他兴高采烈地冲着军师分享了自己难得的文采,然后点了根烟,很黑社会地吐在了张良脸上。
据说吐烟在别人脸上是占有欲的表现,刘邦不知道这说法是对还是不对,约摸和中指长性欲强发际线高早秃头一般的说法相去不远。他可能性欲强,但是不秃头。所以他真的搞不清楚,自己对张良算不算占有欲。
“别这样,很呛。”张良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对他这么说。
“好~”刘邦摇头晃脑地应着,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追问,“——哎哎,你觉得我刚才那句怎么样?”
“嗯。”张良说。
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刘邦也不大清楚,不过反正他向来也不大清楚张良,所以只好按下不表,自个儿沾沾自喜去。
2.
十五岁之前他诨号刘季刘老三,十五岁之后叫小刘,十八岁之后叫刘哥,现在是刘总刘三爷。
人总是爱怀念过去,虽然他的黑道生活一路混得风生水起,可偶尔还是想听听老妈子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可惜老妈子不在了,现下知道他这名号的只有张良,可他也不叫。
他俩实在是差不多的玩意,他杀的第一个人是同张良一块的。那时候他十五岁,张良才十二岁,还是小小的一团,脑子却好使的要命。他们捉住了那个杀了阿妈的家伙,张良缚住了他,刘邦把还剩下半瓶的酱油瓶子狠狠砸在他头上,捡起碎片,割断了男人的脖子。
被堵住的嘴巴只能发出些连不成句子的呜咽,刘邦杀人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就像菜市场活宰猪似的。只是酱油混着血的颜色实在太难看了,让他过了这么多年还没法忘却。
“你后悔吗?”那时他手里拿着那片沾着血的碎片,抬头问张良。
小男孩松开了绳子,很慢很慢地冲他摇摇头。
现在刘总见过了世面上过了火线,杀人万万用不到酱油瓶子,他腰间别着一把枪,袖口里还有一把短匕。
那短匕他从没用来杀人,他只用它开啤酒瓶和拆快递袋子。他杀人只用枪——多方便啊,八百里外轻轻地一下,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让别人死亡,不用让那粘稠的血液靠近你,让你看着一个人一点一点地没了呼吸。
那太不优美了,简直是对死亡美学的亵渎。刘邦总这么觉得,他也有资本这么觉得。他现在能混黑白两道,翻云覆雨,简直要只手遮天。出门身边五个保镖,下海干一票能在市中心买两套别墅,他来着最好的车泡着最好的妞,心里却总感觉缺了点啥。

他和张良说你和我打个啵,张良说不。
有那么一段时间刘邦觉得自己性取向有问题,他居然对自己的好兄弟有那么点肖想,虽然只是偶尔,但足够让他自我惭愧。
刘邦的生活哲学里情义第一享受第二,和张良的这份感情他又是最珍重的,所以他打心底唾弃自己,想来想去,找了个牛郎店试试水。
气氛很旖旎,灯光很暧昧,可对着扭得和水蛇一样的白净男人他实在是没什么反应,才把人赶出去,鸨婆又进来,说这种您没兴趣不打紧,我们知道您想要啥样的。
刘邦还没能从迷离的烟雾里找回理智分析她复杂的笑容里到底都包含了些什么,一个比他还要高半头的壮汉推门进来,摩拳擦掌地就想冲刘邦动真格儿。
最后刘总怒火中烧把人通通都赶了出去,感觉还有点余韵没消,出门开着法拉利打算兜会风。开到郊区的时候只剩下路灯了,路是架在护城河上的,很长,几乎望不到尽头。刘邦开着车,脑子里轰轰哗哗全是张良那张性冷淡的脸。他突然很幼稚的想这路要走不到尽头怎么办,我再也看不见他了,那多可怕啊——他真切地担忧起来,摸出电话,给张良拨过去。
接通的那一秒刘邦开始后悔,张良已经睡熟了,被吵起来还有些不清醒,鼻音浓重地说了一声喂?刘邦呆呆楞楞地听着,不知道怎么应。
真好笑,他快三十岁的人了,要多圆滑有多圆滑想多世故就多世故,怎么这会儿对着一通电话,声带断了似的屁都说不出来?
“喂?…刘邦?你出什么事了?”张良的声音有些焦急了。
“…我没事。”很慢很慢地,刘邦挤出来一句话。
同样的景色已经看了很久,路应该快到尽头了吧。
“那你怎么了?”
“不,我是说………”刘邦踩下刹车,语气突然轻快起来,“约一炮?”
最后一盏路灯照亮尽头,是一个小小的十字路口,护城河仍在他的身后流淌着,离开了那段孤独的路,刘邦又变回了那副油嘴滑舌的样子。
他大概能猜到张良应该是翻了个白眼之类的——因为他哼了一声直接挂掉了。刘邦听着嘟嘟声,静了半晌,笑着叹了一口气。
3.
“你他妈怎么搞的?!”
“嘿嘿。”刘邦笑。
“不要干了,给我滚出去!”
又走回深秋的冷风里,刘总感受生活第一站正式结束。他不过是摔碎了一个碗而已,要是那家伙不介意,他可以买一车碗把他给埋起来。
刘邦这么想着,又在心里模拟假使五分钟之前他没有灰溜溜的离开,而是从裤腰带里掏出手枪对着那个油头滑脑的中年男人,不知道他会是什么表情。这么设想让他觉得很有意思,心里自动配上了尖叫和观众的惊慌表情观看了一会儿,美滋滋地蹬上了他的两轮宝马。
一天之前他自我告别黑帮老大刘三爷的生活——和谁也没说就走了,用回刘季的旧名换了一身朴素的装,重新开始刘老三的日常。
小市民的日子不好过,特别他现在还是比较底层的那种。刘邦拍拍破烂的工装裤又跺跺冒牌阿迪王,继续探头探脑地找招聘启事。
洗碗工这活计他现下是不考虑了,得找个什么包食宿的,薪资多少倒是不重要,反正过不了多久他就得被张良拎着耳根子找回去——最好慢点,让小没良心的多担心几天,以后也知道珍惜着他点儿。
刘老三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绕了一圈,推开了一扇店门。
“招网管吗?”他挤出一个真诚热情的笑脸。
4. 
“老板我下班了啊!”刘邦发送。
“哦,记得门锁好。”对面秒回。
刘老三落好锁,迈着土气的步子四处闲逛。今天是他上班的第六天,环境还行,来的人少,网速也够快。
他打游戏打得天昏地暗的,午饭全磕泡面和串串,以前拿刀叉切的山珍海味全如过眼云烟,鲜虾鱼板面和红烧牛肉面才是真正的美食——老坛酸菜勉强第三。
他下班之后可以回公寓,但他并不想这么早回去,于是只漫无目的地走着。
这活计说是包食宿,一天也就只有二十的伙食费——吃泡面倒是有剩余。住的地儿也不大,是和网吧老板挤一块的,不过刘邦完全不介意,反而和这位小哥称兄道弟起来。
小哥id韩信,虽然目前只是个网吧老板,但看上去大有要成为猛男的迹象。家中沙袋和拳套齐飞,泡面共手办一色。刘邦每次回来都看见他专心致志地左勾拳上勾拳耳朵里塞着dj电音三米之外都听得见,也不知道为什么qq总能秒回。
他想以后发达了——哦不是,以后回去了,一定找个机会提拔提拔这家伙。他要是感恩戴德地来谢恩,刘三爷就会豪气地大手一挥说不用谢,是我该谢你泡面救济之恩。
——当然后来这种场面并没有发生。

这么多天来并没有什么事情惊扰他的生活,有时候他几乎要忘了那些日子,就只是偶尔思念思念张良,然后他双手离开键盘,又被拿了人头。
——就像现在这样,完完全全地走神了。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刘邦已经站在分岔路口,身后是已经准备拆迁的破巷子,身前是城市中心的车水马龙。他一身破烂地站在巷口,可气质却又与大厦里出入的那些人如此相近——又是这种选择,和那夜桥上的路和前方十字路口的灯一样。
他想了想,往一家咖啡店走去。
一个星期之前他发过毒誓一定要叫张良万分愧疚地找到他然后珍惜他,现在倒是他自己耐不住了。更有可能的是——刘邦挫败地想,说不定张良知道他会自己回来,根本就没去找他。
这家咖啡店张良常去,文化人大概总是喜欢这种慢悠悠音乐飘着可可豆香的地方。刘邦实在不喜欢,他只会把咖啡当水喝把松饼当大饼啃,然后还嫌弃味道太苦分量太少。
他打算去看看张良在不在——可就算在他会怎么办,他也不知道。走到一半刘邦顿住了,他一个猛回头。
张良不在咖啡店里,他在街对面的高级餐厅门口。
刘邦记得他不常去这种地方——他嫌麻烦,可今天却一身正装站在门口,甚至还微微笑着——刘邦可不记得他对自己露出过这么礼貌的笑容。
他嫉妒地瞅眼看张良对面的家伙,是项羽底下堂口一个姓王的家伙,刘邦对他唯一的印象是跟在项羽身后时谄媚的笑容——这种小货色,哪里轮得到子房对他笑?
特别是这老家伙的眼睛一直不安分的往他的张良身上瞟,刘邦越看越气,当那只咸猪手搂上张良肩膀的时候,刘邦心里一声怒吼,立刻闯了红灯。
好吧,不管他承不承认,他对张良确切是占有欲无疑。
刘邦打晕了服务生的时候张良刚刚上二楼。他心里何尝不明白这家伙眼神的深意?只觉得心底直泛酸,他不着痕迹地推开男人的手,坐在了对面。
5.
刘邦端着菜单敲响包间的门,在里面的人开门之前难耐地松了松领结。有保镖给他拉开门,他低着头走进去,把菜单递给两人。
张良有些心烦意乱,所以并没注意服务生的模样,也没发现他在菜单底下夹着的纸条。他只关心刘邦的下落——他突然失踪了一周,要不是有他镇着,手底下的人早就乱套了,张良难得的手忙脚乱,见这人说他这里有消息,只好病急乱投医。
“你的消息确切吗?”他随便勾了几道菜便把菜单递回去,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当然,这点张先生大可以放心。”男人摇头晃脑,“只是…”
刘邦伸长了耳朵听着,心里暗骂张良怎么这么快就给了他菜单,又隐隐感觉到所谓的消息应该和他有关,又感动又无奈。所谓关心则乱,张良要是这时候抬个头,就什么事都没了。
他急中生智,开始整理桌布。
“我总是有条件的,对吧?无本的事情怎么有人去做呢。”男人拖着话题,用眼神示意保镖叫那服务生出去,“西街的堂口…”
“那些都不成问题,”张良却看也不看旁人,只锐利地盯着谈判者的神色,“只要你给我想要的。”
刘邦心底呼天抢地,知道自己不能再呆下去了。所幸张良没带保镖——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他干脆眼一闭,直接在桌下把纸条扔张良怀里。
张良微微一顿,没急着反应,趁着对方还在思考如何应对,瞟了一眼那服务生的背影。
他终于发现了。

“怎么被他知道的?”张良走后,男人怒火中烧的一拍桌子,“这狐狸,居然套我话!”
“王哥,不是你的错,这个张良脑子确实好使,范总都说他是很危险的。”身边的跟班劝慰道。
“靠!…”

张良急匆匆地赶下楼时,刘邦早已不见了。他站在餐厅门口,有点迷茫,若没有手里那张用刘邦专属字体写着张良名字的纸条,差点要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可这城市太大了,他怎么知道刘邦又去了哪里?他就在这里等着吗?
张良怔怔地走了很久,直到电话铃声把他惊醒。
“喂…重言?…”
“听说你在找人,”电话那头是老板小哥的声音,“新街口花园H栋304,我把他锁门外了,你快点啊。”
6.
“哎,老板,咋锁门了?”刘邦拍了半天门,很无奈地打通了电话,“我不钥匙还没配呢嘛,你别玩我?”
“哦,”电话那一头,韩信很淡定地应,“你转身。”
放在平常这种低俗鬼故事刘邦肯定不信,但这一次他是真真切切地听到了呼吸声。他毛骨悚然地回头,对上张良面无表情的脸。
“啊!!!!”
韩信按掉通话,继续听他的DJ电音。

“子房,我错了…”刘邦哀哀地说,“我无情我无义我无理取闹…”
张良一路跑过来的,这会儿还喘着粗气,他盯着刘邦看了一会,抬手就狠狠给了他一拳,自己眼眶却先红了。
刘邦被这一下揍得眼冒金星,早几年他从不知道张良手劲居然这么大——别是为了揍他特地去练的吧?他脑子里再次不合时宜地跑了一趟火车。
可等他清醒过来看到张良通红的眼眶,一下子就慌了,他捧着张良的脸急得不行:“怎么了怎么了?子房?别这样啊,哭什么啊?”
“你…”人这东西实在不经安慰,张良喉咙梗着,一句话没说完,眼泪倒是先掉下来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张良这么劝诫自己,可泪水却越来越多。他都快看不清刘邦的脸了,朦胧之中又好死不死地想起下一句。
只是未到伤心处,他现在这算伤心处吗?

刘邦简直快后悔死了,他现在真想穿越回去抽死几天前的自己。他抹着张良的眼泪,可泪水就和永远停不住似的一直往下流,他又气又急,干脆就着捧着他脸的姿势,一口亲了下去。
7.
刘邦第一次看张良哭是因为他养的兔子死了,张良很淡定地把小尸体抱起来,刘邦便以为他没事,直到不经意瞥见他把小兔子放进土坑里时,眼睛里掉下的透明珠子。
张良的眼泪着实不常见,也有可能是他不常让人见。外人看上去他受了多大的委屈也都是那副模样,刘邦心里却清楚的很他根本没好过,只是不知怎么安慰才好。
他第二次看见张良的眼泪是十八岁的时候,他伤的最重的一次,子弹打进了肋骨,他只装出一副轻松样子,可张良一开门他禁不住便倒了。他心知不该让他多为自己操这份心,可他当时真是快一点意识都没了,只想就这么死他身边,也算是善终。
他隐隐约约中感觉到张良哭了,因为有眼泪滴在他唇上,咸咸的。刘邦想说你别哭,可他支吾半天,头一歪,晕了。
虽说那之后他终于开始有了自己的位置,但付出的代价也无比惨痛,许许多多的后遗症至今仍然困扰着他,包括张良的眼泪。
他特别怕这玩意,因为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不常哭泣的人流眼泪才是为了最伤心的事,可他却没法安慰。于是情急之下,他只好吻了张良,不知道自己的心意,会不会让他好过一些。
张良的眼泪真的停了,他愣住了。刘邦实在有点迷恋他唇上的柔软,可还得先解释,他只好抬头。
“我这次不告而别这么多天,就是想让你担心一下我。”他笑得有点苦涩,“因为我爱你…子房,我想让你在意我点儿,我知道这有点傻,反正现在都这样了,坦白不坦白都没什么差别了。”
“给个准话儿。”刘邦视死如归地闭上了眼睛,“你要是恶心这个,和我说,明天我们就还是兄弟,我保证乖乖回去,绝对不作妖了。”
他闭眼闭了许久,没等到张良的话,等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亲吻。
“我答应你了,你也得好好回去,不作妖。”张良吁了口气,“行了,睁眼吧。”
“嗳,”刘邦应了——他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就是脚步有点飘。
他几乎不相信事情就这么成了,他紧紧抱住张良,又想起来什么似的,颇带些醋味地问:“你怎么和韩信认识的?”
“不告诉你。”张良笑着看他,“站人家门口腻味够了没,还不走?”
“好嘞,回家咯。”刘邦便牵着他,像是很小的时候那样,却又稍微有点不一样。
明天会怎样,管他呢,有张良在,怎么样他都有理由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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