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不流

日月星辉之下 你是第四种难得

【邦良】太阳照常升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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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已经忘记是谁和他说过的话——当一个人问你你爱不爱他的时候,无形之中就是在告诉你他爱你。

刘邦想,说的还真他妈对。


刘邦最终没动手,对着这个人他动不了手。两个人之间甚至非常的和平,他竟然可以非常平静的坐下来,张良在对面,两个人一起谈起前因后果。

“从我第一次开枪时没有追踪记录的时候就露馅了?”张良十指搅在一起,眉目低垂。

这也能猜到。刘邦心说。

“有一点,但还不知道是你。”他回答。

“那是什么时候?”张良问。

“我们第一次做完之后那个早上,你看我的眼神,太像了。”刘邦道,“被那种眼神看着我没办法睡。”

“啊,原来你那个时候没有睡。”张良惋惜的说。

刘邦顿了顿,想说不是因为你,我的睡眠本来就很差,在差点被一个女人杀了之后更是。但他嘴巴张开了又闭上,因为不知道解释这个给张良听还有什么意义,于是照旧沉默。

“……我知道了。”张良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你真的不杀我?我要走了。”

怎么会有这样子的人,杀死了他一次还不够,还要把刀子往他心上一遍两遍的磨。刘邦感觉再待下去他要失态,于是他没说话,回到房间,重重的摔上门。

过了一会他听见张良收拾行李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张良推着行李箱站到了他房间门口。

“再见。”张良说。

然后又是一声锁扣扣上的声音,刘邦看着天花板发呆,决定明天换个安静些的锁。

15.

之后一段时间刘邦发了疯一样的出任务,好几次把自己搞得在过劳死的边缘徘徊,但张良不再出现。他行踪已经暴露的彻底,再出现无疑是自寻死路,刘邦明白这点,可他就是不信邪。

韩信莫名其妙,李白一声不吭。

“你把他给我找出来!”有时候刘邦会拎着酒瓶站在李白家门口这样喊。

“他不用那个追踪网,我也找不到啊。”李白很无奈,哄小孩似的,“回去睡吧,啊?”

刘邦就站在那儿,一脸醉态,静静地看着他。


一天晚上刘邦坐在浴缸里,头上抹满白色泡沫,轻易地摸到了自己的胡须。他回忆起这段时间的状态,感到不可思议。他从未想过一个人的存在感竟然可以明显到这种地步,张良名义上离开了,但刘邦总觉得他还在冰箱前、窗台旁、沙发上、甚至鱼缸里。

“在白天,假装对一切无动于衷很容易,但黑夜却让人无处可躲。”

刘邦觉得自己倒也说不上是什么余情未了,只是某天看电影的时候想起张良很喜欢这部电影的一部同名书,刘邦突然回忆起他的手指搭在铜版纸上的样子,张良读书的样子比书晦涩难懂。 

那部电影刘邦没能看完。  

他以为自己没那么爱张良,或者说他以为自己没有那么多爱,但事实证明他错了。

他思考张良离去前的话,关于自己第一次杀的人。但还是什么都回忆不起来,甚至感觉头部疼痛、心跳加速,因此只好放弃。

水还热着,刘邦伸着左手看张良留给他的第一个弹痕,回忆起那一枪原先指着的是他的心脏,感到非常心酸。他顺着弹痕往下,手肘旁的皮肤上还有一道褪色的刀痕,应该是很重的伤。他从很早以前就有这个东西,只是死活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儿留下的。

——什么时候开始他难以入睡?真的只是因为那个女人吗?什么时候他开始对这个世界充满疑虑?真的只是因为他是一个杀手吗?什么时候他开始喜怒无常?什么时候他开始变得杀人不眨眼?

什么时候他爱上杀戮?什么时候他第一次杀掉一个人?


刘邦想,可能确实有哪里出了点问题。

16.

某天下午call进一个陌生来电,刘邦满怀希望的接了,却是个陌生男声。

“您好刘邦先生,”对面的人慢悠悠的说,“我是一名心理医生,名字叫诸葛亮。”

“搞错了吧?”刘邦有些莫名的失望,没好气的说,“我全身上下好得很,没什么事我挂了。”

“请等一等,是张良先生委托我来的。”对面仍旧是不急不缓的说,仿佛预料到刘邦会停顿一样,“他已经付了全疗程的费用,来治疗您严重的ptsd症状。”

“……”刘邦停顿了一会,“你说什么?”

“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具体表现为您的严重睡眠问题、频繁噩梦、工作记忆受损与过度警觉。”诸葛亮说,“或者如果您问的是张良前辈,在疗程结束之后,我会告知您他的行程。”

“那么先这样,我们的第一次咨询安排在周二下午,地址我稍后会发给您。”对面用一种胸有成竹的语气挂了电话,“——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到了什么,刘邦最后也还是没有把那个老锁换掉。因此在他第一次出门找诸葛亮咨询的十分钟后,张良轻车熟路的翻进了他家。

他给鱼缸换了水,擦了桌子,倒了剩饭,意识到这很有可能是他最后一次来到这里,立刻觉得很有烟瘾。

其实在他把那个混黑的色鬼爆头之后,刘邦——这个本就无关紧要的任务目标,自然就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了。张良本来就不是那种死磕的人,但有一次聚会上他亲眼目睹了刘邦杀人,他突然觉得很感兴趣。

看上去人畜无害的男人,锋利的刀子,突然生动起来的面孔。

一只变色龙。

从那以后他开始有意无意探听刘邦的消息,毒蛇的眼睛盯住了目标,但并不是为了饱腹。他和他多次在黑暗中以眼神交汇,但张良一直以来只作为一个旁观者存在着,即使他已经对刘邦的许多事了如指掌,他也从未想过动手。

他把他视作某种意义上的知己,一段缘分,一个过去的代名词,不是褒义,但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直到他看到项羽的贴出的通缉。

不知道为什么,张良很不希望他和刘邦之间这种微妙的平衡被踏破,不希望看到另一个人在暗处盯着刘邦,甚至还要动手。如果非要让两个人之间的天平倾斜,他宁愿自己来。

于是张良接下了通缉,可是又把任务时限无限延长。但“永远”是不可能在这件事上发生的,在引起怀疑之前,他终于对刘邦动了手。

第一次开枪时他仿佛被攫住喉咙一样的窒息感——生平第一次。子弹离膛,一瞬间他竟然希望刘邦可以躲过去。

张良于是知道,自己不想杀他,非常、非常不想。


现如今终于装不下去,他得到消息项羽要派人把他干掉,张良有自信自己不会被干——除了和某个人在床上。但他没自信能甩掉一堆跟屁虫,毕竟他近身搏斗真的很不过关。

这种追逃大概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结局是他坚持不下去表示投降,或者对方不准备在他身上浪费太多资源提前收手,或者天时地利人和,刚好有一颗定时炸弹把跟着他的人全都炸死——不可能的。

张良在心里叹息:事到如今,只能希望他对他们来说没那么重要了。

17.

“人总是要死的,不管是男是女,是丑还是漂亮……总之,不管发生过什么,太阳第二天都会照常升起,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刘邦最后翻开了那本张良喜欢的书,其中的某一页,张良用笔画下了这句话,他仔仔细细的读过每一个词,就像他的爱人曾经做过的那样。


两个月后,刘邦初次回忆起那一部分缺失的场景,少年张良的蓝眼睛仿佛就在他面前一瞬不瞬的盯着他,而他右腿的伤痕在不久之前曾被刘邦亲吻。宿命感在此时十分明晰,原来他们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已经相遇,无怪要在此后的人生里不断纠缠。

刘邦感觉自己像个斯德哥尔摩患者,因为他想要找到张良的渴望更强烈了——他爱上一个差点杀了自己的人,不可自拔。即使他还不知道对方到底想的是什么,但没有关系,只要张良愿意,他可以向他解释很多,如果他不愿意,刘邦甚至可以就这么接受死亡——他本来就这么固执,认准什么就不会罢休。

爱意已经深深种在杀手先生的心里,变成软肋,长出大树,开出小花,每一根枝条都指向同一个地方。


在这里我们需要提到这个故事里的最后一次背叛,关于诸葛亮和他的前辈张良先生。一次无关紧要却又至关重要的忤逆。

关于自己的行踪,张良本人的意思当然是完全保密,但——出于“治疗需要”——至少是心理医生本人的解释,诸葛亮先生面带微笑的续上了这根缘分的红线:把张良正在被追杀的情况完完整整的告诉了刘邦——当作治疗完成之后的一个小小的奖励。

十天之后刘邦停下汽车。今天天气不错,适合杀人,也适合结束杀人。他终于告别了十二年被梦魇填塞的夜晚,现在前来为他前二十七年混乱不堪的人生做一个完结。

——一个着魔的猎人,杀死猎物,拯救他的情人。

大概有十多个人,刘邦挑了一把猎枪,又把匕首插进口袋。他的手表上有一个定位的小红点忽闪忽闪,是张良所在的位置。

每次都是你先看到我,他想,这一次就换我先来找你。

18.

通风管道里实在有些狭窄,即使这段时间他已经瘦了不少,还是觉得憋闷的不行。

张良屏住呼吸,觉得肺快要爆炸了。等到那些人终于慢慢离开,他这才悄无声息的翻到地上,不小心压到了肋骨上的伤口,痛得倒抽一口凉气。

果然逃命的差事不好做,几个月的东奔西跑,他能感觉身体已经快到了极限。虽然张良已经很熟练了,但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因为在他摸清对方的同时,对方也正在熟悉他的方式——而且显而易见,了解一个人比了解一群人容易很多。

他可真是下了血本了。张良一边摸索着往高处转移一边想着,想到刘邦可能完全不会知道他有多辛苦,他心里又有一点微妙的不甘。

他能看出来刘邦真心爱他,他也承认,自己爱着刘邦。或许本来会有其他的解决方式,但他没法正视刘邦那时失望乃至于绝望的眼神。他是狙击手,早已习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不解释也没关系,刘邦怎么误会都可以,他们不是非要彼此不可——他知道这是心虚的借口。所以即使很难过,张良还是选择了一个人离开。

多想无益。张良试着平静纷乱的思绪。此时他已经靠近天台,只要占领了高处,他就拿到了这场战斗的胜利许可。但在推开门的前一瞬某种恐怖的预感袭来,几乎是张良收回手的刹那,有一个人拦腰抱住了他,把他紧紧卡在怀里。

他听见了有力的心跳声,刘邦扳过他的下巴,很用力的吻了他。

一门之隔就是项羽的人,而在另一边昏暗的楼梯间里,两个人吻的仿佛下一刻就是世界末日。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慢慢地分开,张良的眼睛在黑暗里显得格外的亮。

 “刘邦,”他有些气喘,“你猜猜我们两个会不会死?”

“不知道,”刘邦快乐的搂住他——他感觉自己从没这么快乐过,“不过明天是个晴天。”

踹开铁门的那一刻,他听见张良轻笑一声。

然后是一声枪响。  

19.

 他方才明白爱是最致命毒药,自心底最柔软处逆行生长,散发粉红色的馨香,使他悸动,使他迷醉,使他心甘情愿放弃一切,直至沦陷而不复苏醒。 

 于是英雄不复英雄,因着钢铁之躯终于生了软肋,只消碰一碰都是撕心裂肺。这简直是某种无法治愈的病症。爱是如此恐怖的感情——理智这么同刘邦讲,而他真心实意地点点头——但是我这人比较追求刺激,跳了黄河也不罢休。 

 那么,返回至开头提到的那个讨论,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英雄梦同美人乡必舍其一——所以他要选择就此荒唐一生。 




2019-05-22 /  标签 : 邦良 63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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