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不流

【邦信良】温柔一刀（七）

ooc
过渡一下，这将会是一个发生爱情的地方（）
24.
某种感觉在这个夜晚攫住了他，类似于见到那些蝙蝠时莫名的躁郁。那令人躁动的力量攻城略地得轻而易举，就像他拿捏住一只蚂蚁那般，随意的把他捻在掌心，却叫他动弹不得。
这五指山一般的压抑把他牢牢地困在里面，就像此时此刻安静弥漫着的夜色，从窗外、门缝、床脚和他的手指缝流进来，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力度侵蚀了他的世界。
不过鉴于刘邦此刻有些惫懒，所以暂且没有同这五指山抗争的意思，只是在脑海里翻动了几遍，试图寻找它的来由，然后想到了下午那条索然无味的短信。
他在北京时一个还算要好的“朋友”，临走时他把那只老的奄奄一息的仓鼠寄托给了他，像寄存一件行李。现在这个……活体行李，被发现死于今天下午。
刘邦其实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感觉，只是他人生顺遂，难得有件烦心事，能在这个夜晚供他伤怀。那就按照剧本来吧。他于是想起那柔软的小小躯体在自己手心里的热度，想起那一丝杂质都没有的黑色的豆豆眼，突然真正的感觉到了一点奇异的悲伤。
它死了。他在心里很慢很慢地重复着这个词组，到他渐渐不能认识这三个字的时候，刘邦翻身坐起，奔跑着下了楼。深夜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刘邦打开单元门的时候这么想着。半个小时之前他躺在床上时还以为今天难得能睡的早一些，然后现在他站在这里。
生活真他娘的有意思。
他敲了敲车盖。
这车昨天晚上才正式加入了他的生活，一辆配置不错的小电驴。刘邦对那些汽油发动机轰隆作响的声音实在是提不起兴趣，也没兴趣骑乡非的改装车，买了一辆电动的，也还是亏空了半个多月的零花钱。
他插上钥匙，转动把手。新车开起来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生涩感，像是手底下握着一条滑溜溜的鱼，刘邦很惜命的没有开的很快，一边辨认着方向一边思考着什么时候才能让这车变得敷贴一些，熟练的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他其实没有目的地，但是混在街边路中的车水马龙，与这些熙熙攘攘的、有目的的人群并肩而行着，为了不让自己像个无家可归的可怜异类，他本能的选择着熟悉的方向。
可是那种黑夜般粘稠的感觉仍旧甩不掉，不管他开的多快，仍旧在身后忽远忽近地跟着，像是个系在他脖颈上的气球。这是在过去从未有过的，在北京时他也常常夜不归宿，可那时候就算独身一人在街上奔跑，这黑色的气球也从未出现过。
刘邦没再深想，只是过拐弯的时候往身后瞥了一眼，陌生的街道上两排晶亮的路灯漠然的矗立着，像一双双冰凉的眼睛。
25.
刘邦把车开到空荡荡的校门口，单脚撑着地看了一会儿，掏出手机打了韩信的电话。
“卧槽大晚上的你干什么？”韩信一如既往的暴躁，让人找回了点熟悉的感觉，“我他妈团战呢，挂了！”
“等会儿！”刘邦淡然道，“你敢挂我就和张良说你拿他的外套撸。”
“我他x你有病是不是！”韩信骂道，隔着电波刘邦都能想象他恼羞成怒的样子，“我没有！”
“你看他信不信吧。”一想到那天韩信拿着外套目瞪口呆的样子刘邦还是忍不住想笑，于是他笑出了声，“我就问你一事儿，除了能跳广场舞的那几个公园，这片儿还有什么景点没？”
“大半夜的你找景点？”韩信奇道，“这小地方能有什么景点……”
“快点儿想，省的耽误你团战。”
“哦，你实在要去城东有个滩涂，不过晚上没什么好看的，那地方味道还臭。”韩信迅速的说，“就动车站再往前走，你坐公交有到附近。挺远的你先开过去找不到路再说吧，挂了。”
说完没再给刘邦开口的机会，刘邦刚张嘴，对面只剩下了嘟嘟声。他失笑，不过觉得心情意外的还可以，也没再计较，开着车慢慢悠悠的上路了。
确实是偏，即使这地方确实小的可怜，开到城郊的动车站也花了二十多分钟。好在韩信虽然急着团战，脑子好歹还算清醒，刘邦跟着公交车走了两站半之后，就在风里闻到了海水的咸味。
这味道确实不算很好闻。那应该就在这附近了，但他并不确切明白滩涂的概念，韩信必不可能主动来关照他，他也懒得再去问韩信，因此只是慢慢开着车闲晃。
这片种了很多蕉树，巨大的叶子纷乱地垂下来。城郊已经没有路灯了，再往前走了一段，就成了坑坑洼洼的土路。偌大一条道上只有刘邦的车灯明晃晃的照着眼前一小块地方，光亮之外移动着的一切都成了幢幢的鬼影。
刘邦干脆关了车灯，等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他眯起眼往前看了看，发现再往前就没有芭蕉了，某种直觉告诉他，就是那儿。
电动车在凹凸不平的路上颠簸着，卡拉卡拉的乱响，风里的咸味越来越浓，还能闻到其中参杂着的些许腥味。这就是海边？刘邦漫无目的地想着，骤然发现自己已经开过了头，他停了车，甫一转头，霎时愣在了原地。
韩信说的没错，晚上确实没什么好看的，因为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个模糊的轮廓。可他不知道晚上还有月亮，圆圆的，闪着黄色的温暖的光。这其实是一块矮小的堤坝，往坡下看去不远处就是海。海水在月光下粼粼地闪烁着，像是一汪破碎的鎏金，为整个世界镀上一层金色的柔情。
很难形容第一眼时的震撼，刘邦站在原地呆呆地看了半天，倒是莫名其妙地想起一篇曾经学过的语文课文。
好像是那么说的：“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他一边在心里嫌弃自己的文酸气，但一边又觉得，好像还真的是这样的。
他忍不住想，那个几千年前的诗人也是看到了类似的景色吗？他看到这样美丽的月光的时候，是和自己一样的心情吗？真的很美。这样的景色，倒是比城市来的有人情味的多。刘邦倚着车，点了一根烟叼着，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刚打开相机，又把屏幕按掉了。
算了，拍不出来的。他夹着烟卷深深吸了一口，在弥漫的烟雾中贪婪的看着那一轮月亮，像是要把它刻进心里。
更远的海上有桥，动车刚好从那上面开过，亮着的车窗一盏一盏出现，像是一粒一粒亮起来的如豆灯火，又在视野尽头一盏一盏渐次熄灭。
再见。刘邦小声的说，却也不知道说给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