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不流

日月星辉之下 你是第四种难得

【邦良】痛如来

短打 ooc 意识流

“犹记得那时春风  过故人面目”

张良这个上仙不多不少做了两千年,天赋异禀刻苦勤奋一路青云直上。九九八十一道劫难过了八十道,独剩下一道情劫还没破。上仙千百年一个道侣没有,最后转世投了胎,去红尘俗世渡劫。
一众天神往下窥探着,但未曾想这情劫怎的渡成了改朝换代的事业局。虽然说张良作为军师的人生幸福美满儿孙绕膝,但劫到底是没渡成,上仙轻飘飘飞升回来恢复记忆的时候,大家看他的眼神就有点担忧。
张良照旧冷面少语,反正他的修为照旧高的让人看不破,也就没人提起这事。

寝宫中种了一颗月桂树,天庭的晨雾凝在叶尖,慢慢蓄下一颗露水,要坠不坠的样子。
张良沏了一壶茶,也不喝,只是默默的看着暖暖的水汽氤氲而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神仙投胎转世,即使天生残疾父母双亡,那也得活成逆天改命身残志坚的传奇,而普通人做到这个挺难。得承认命运有偏爱,不过作为受益的那一方,张良没有什么评价的兴趣。
而此前万缕因缘际会,他回忆起之前八十难,有印象的竟然也没几个。那些旁人看来惊心动魄的经历在他生命中留下的痕迹却只像个淡薄的水痕,一有热度就蒸发干净。渡劫修炼分神种种,他其实不甚明白个中意义所在,而至于是非对错或者伦理,他也从不太计较,只是大概应该这么做,所以便做了。
像他这么没有信仰没有渴望的神,是不配拥有幸运的。所以命运让他好吃好喝两千年,没等到他虔诚跪伏诚心祈祷,于是选择在最后一关刁难他,让他将过未过,这临门一脚迈不出去,于是终于是勘不破。
雾气越来越大,遮掩住了视线,隐隐约约看得见个人影走过来,端的是风度翩翩英姿飒爽,还很有几分熟悉。
“子房。”刘邦道。
张良漠然地看着他,花了一些心思思考现在应该如何称呼,没得出答案,倒是回忆起在人间时自己的样子,大概比现在来的鲜活得多。喜怒哀乐不太爱藏着,说话也直接,像是个真真正正的人。那时候以为自己只有短短数十年好活,于是爱恨都耿直,哀惧尽皆诉诸于口,努力把生命点燃成一朵灿烂的火焰。结果完事儿了开始出现点云山雾绕的幻觉,找了个地儿飞升,发现自己是个活了两千岁的上仙。
苦苦珍惜的岁月一下子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张上仙?”对面的男人苦笑一声,“不认得我了?”
“有何贵干?”
“没,”男人冲他狡黠地一笑,“就是想你了。”

那以后的事情变得奇怪起来,缘由是他却是鲜少有过与人交心的经验,还是一个曾经在人世间打过交道的男人。刘邦对他的态度相当尊敬,但与以前那种尊敬又有些微妙的不同,算不上狎昵,但总让张良觉得过分亲近了些。
不过他倒不是很反感。
张良的情劫仍旧像个鸿沟杵在那儿,过了便是长生久视,不过便要心魔缠身。刘邦离要渡劫的境地自是还去的远,不太能理解。倒是飞升的时候倒是被雷劈过,那也着实不是什么好滋味。
他便带张良再次下了凡间。

神当然不能私自下凡间,不过带着张良这么个大神,走哪哪儿也没人拦得住。这大神竟然也听他的,让刘邦颇有点狐假虎威的得意,一路畅通无阻,牵着张良从云端堕下去。
人间尚是一派祥和的景象,细细算来,离他俩“仙逝”也还没过几年。刘邦看上去像是也没了什么继续一统江山的热情,现下布衣斗笠穿着,挺自在的在几个摊儿前闲逛着。
张良坐在茶铺里晒不到太阳的地方,给对面刘邦的空位放了一杯普洱,抬眼看着刘邦,后者正百无聊赖地等小贩找零钱。
挺好的,他想,真就这样……
没再继续想下去,因为刘邦过来了,心情不错地把一包东西往他跟儿前一放。张良拆开来,触手竟然是温热的,是包刚出炉的桂花糕。
“我记得你可喜欢吃这个了,就我们刚认识那会儿……”刘邦道,接着有些惊讶地看着张良,“你笑了?”
“怎么了?”张良干脆也不藏着,噙着笑意看着他。
“没事,没事,你吃吧。”刘邦忙道,待到张良吃了一块之后又嗫嚅起来,“上仙……”
“别这么叫我,你说就是。”
“你当时为什么来帮我啊?我自觉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还是借着帝王的气运才能飞升的,不知道……”
“没有为什么,缘分而已。”张良想了想,“我当时也是没有记忆的,选择你,本身就是因为你有价值。’”
刘邦点了点头,看上去心情不错。
此番下界的本意是给张良渡劫,不过张良说自己有办法,一天过后刘邦便顺利忘记了自己到来的本意,到处吃吃喝喝起来。
这感觉与微服私访略有不同,江山毕竟已换过一代了,先帝突然还魂保不齐要吓死个人。便就这么漫无目的地一路走一路行,大部分时间张良听着刘邦说说笑笑地,也颇具点岁月静好的味道。
要是当年不曾生逢乱世,他们只是一起长大的两个普通人,会不会就是这光景?平平凡凡度过一生,插科打诨,柴米油盐,未尝不是好的结局。
他以前不做这种无妄的幻想,不知怎的,现在思绪却漂浮起来了。
刘邦说了什么他没听清,便转过头去,看见汉高祖挽着袖子打着赤脚正一脚蹬进溪水里,嘴里还叼着个草根,对他露出个傻笑,真白糟蹋了一张俊脸。
今天太阳有点晃人,张良眨了眨眼。

包袱里新装了两包桂花糕,因为再往前走就没那么正宗的味道了。走到都城脚下的时候刘邦看着人来人往一派繁华颇感慨,张良看着城墙,一言不发。
皇宫自然是进不去,刘邦也没什么兴趣,城里逛了一日有半,到了张良曾住过的一处府邸。
再看到自己曾经在人世时留下的痕迹,却觉得分外遥远。张良仔细并不明白到底已过去了多少年月,世道又变化成何种模样。只是刘邦在外面等着,他到底是走了进去。
却是红色。鲜艳的喜绸挂了一路,却没一个下人在忙活。张良在一片刺目的红色里一语不发地走着,走着,然后推开门。
床边坐着新娘,不知道是谁的新妇,却是宽肩窄腰的身量,浑不似个女人。张良看了一会儿,竟然也丝毫不怕冒犯似的,抬手掀开了新娘的盖头。
刘邦的脸露出来,一片喜庆的红色里,表情很悲哀的看着他。张良想你这就不像他了,但他没能开口,嗓子一瞬间像是被堵住了。
“你知道我要是再说就过头了,”刘邦说,“不破不立,你怎么可能不懂?”
张良想说其实我真的不懂,可一瞬间突然天旋地转,他没来得及开口,就换了场景,回到了他上界的寝宫去。那红盖头他握在手里,这会儿陡然沉重起来,成了一把红色的利剑,剑尖坠到地上。
张良往外看,看见月桂树上氤氲水汽一滴,雾霭憧憧,时间回到了最初那盏茶之前,他愣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向外跑去。
剑刮擦着地面,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声。
张良往迷雾里跑去,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时,却又有些不知所措地停住脚步,他看着那人影走过来,伸手去摸藏在胸前的那两块桂花糕。
没摸到,那温暖的热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
张良想起那日太阳底下刘邦明晃晃的笑容,和眼前人垂着眉头的神色渐渐重合在一起,像,却又不太像。
“你明明一直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你臆想出来的幻境。”那“刘邦”看着他,叹息着说,“悟吧。”
那柄剑在张良手心里发着烫,他深深盯着那张形似刘邦的脸,突然笑了起来。
“我不悟啦。”他道。
那剑刺穿自己心脏的时候张良看见月桂树叶尖那滴露水终于掉了下来,那水滴清澈透明,仿佛装了千千万万个芥子世界,凡物魔神,予三千幻境,如露亦如电。然后所有幻觉翻转破碎,一阵地动山摇,远远有闷雷的声音。
他终究还在人间,这是飞升的前一刻。情劫未过,是回不到上界的,张良一开始就知道,即使他情愿自己不知道。
他踩着剑鞘悬浮在空中——那是他的本命宝剑,剑身方才已经碎裂在他的胸膛里,替他挡过一劫,纵使心魔还未破,再上天界有了门路,也都不是难事。
他面前是天梯。这条路他已走过八十次,而这是最后一关。只要往前,便是大业终成,从此金钟罩身无人能及。
张良想:那日的桂花糕……
他脚尖一点,往后倒去。

2018-09-22 /  标签 : 邦良 85 4
评论(4)
热度(85)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