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不流

日月星辉之下 你是第四种难得

【邦良】山神

刘邦单人视角尝试
意识流ooc,超混乱的说明
一些想说的塞评论里了
1.
说一件没有人会相信的事,一个普通的少年,在经历一场如此之大的暴风雪之后,竟然活了下来。

我刚醒来的时候觉得头痛欲裂,像是有只手紧紧抓着我的神经,还他妈的拿另一边手弹着玩儿。眼前一片黑,我晕的不行,不敢轻易直起身,等到视线清晰起来了,才敢稍稍动一动脑袋。
我还活着?这是哪儿?
这是我首先想到的两个问题——有那么一会儿我连自己是谁都快忘了。我歪着头四处看,只知道这是一个看上去旧到快塌了的房子,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还是觉得很难受,浑浑噩噩的,起不来,喉咙口也干涩。我闭着眼假寐养神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到了一些除了自己呼吸声以外的声音。
我艰难的抬起头,看到了一个男人。
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好看的人——这是我的第一个想法。他的眉眼很俊秀,气质也很出尘,那眼神凉凉的,看着我,却也不叫人太紧张。
“醒了?”好看的人对我说。
我唯唯诺诺地应了,艰难地下床想给他道谢,他一把把我抓住,脸上带着点莫名,约摸是以为我身体太虚弱,要摔倒了。
“谢谢恩人。”我只好说。
他摇摇头,用手背试了试我的额头,又伸出手指,点在我眉心。我顿时感觉眼前一花,有什么凉凉的东西顺着他的指尖进入了我的身体,仿佛经脉都被贯通了,顿时神清气爽。
我讶异地发现自己恢复了力气,原先的病痛竟像是自己飞走了一般。我站起身,没等他拦我,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草民刘季,敬谢山神大人救命之恩。”我说。
刚才那一霎我看到了他外袍上的亮起的纹路,与我在祭典上看到的相似。从前的十几年里我向来以为神神鬼鬼是梦里的东西,哪想今日亲眼所见,竟还成我再造父母。
山神看了我一眼,眼神里仍旧带着不解。我小心的站到一边,不知他要问什么。
“这是山妖作乱的风雪,我已经降服了,但是风还会刮几天。”他想了想,解释道,“等雪停了,我送你回去。”
我连连点头。
“是谁叫你封山之后还上山来的?”他忽而转头看着我。
“是…是我二哥。”我心虚地回答,“他道我将要十五,应当破了封锁线去上一次雪山,也算是证明自己。”…不是个废物。我想。
伯仲叔季,我家里便是排行老四,大哥已是家中顶梁柱,二哥在外经商,颇有成就,三哥还在读学堂,才学也是很好的。唯独我这个幺子,浑浑噩噩这么多年,只学到些痞子本事。
奈何死要面子活受罪,这次为了一句玩笑话上山来,险些将自己搭进去。
于现在,我是真真切切地觉得后怕。纨绔无忧大半生,第一次如此之近地与死神接触,滋味的确令人难忘。
“没有这种风俗。”他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你记着,不计后果地证明自己是愚蠢的。”
我愣住,顿时觉得神仙说话就是深奥,颇带上京书院里那些文人的腔调。同时也自知理亏,垂头丧气地应了。
他便没再看我,转身将衣服放在床头。
“我叫张良。”过了半晌,他又说。
2.
张良喜欢在偏房的一块黑色石头上凿刻些什么。
初次见到时我被那沉重的黑色惊到了,即使是最深最深的夜色也不及他万分之一,甫一看便如被泰山压顶,那黑色沉沉地坠着,像是要把你吸进去。
“不要多看。”他头也不回的说。
我便听话的移开视线,转而看着他。
我说过,山神是一个很好看的人,且看不腻。此时迎着光仔细的看,才发现他的眼睛竟是澄澈的蓝色,让人想到山间偶有的,倒映着天空的潋滟泉水。
好蓝。
我怔怔的看了很久,时间仿佛停止在那,直到我的肚子发出一声令人难堪的咕噜声。
我这才想起来我是为了吃食来寻找他。神不用进食,而我只是个普通人。方才醒来只喝了点水,这会儿实在有些挨不住。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放下手中的刻刀,披上外袍打算开门出去。
“大人!”我忙说,“您只要告诉我哪儿有东西吃,我自己去找就…”
他拉着我走到门前一把拉开,木门被飓风碰的一声撞开,暴雪卷着砭骨的冷意冲进来,险些将我掀翻。
“你要出去?”他看着我,伸手把门关上——约摸是有什么法术在,周围一下就安静了。
“……”
我花了好一会功夫才堪堪缓过神来,抹掉了脸上的雪,还在冷的不住发抖。
“麻烦大人了。”我替他拍掉身上的雪,愧疚地说。
“不要叫我大人,”他转身出门,长袍被风吹起擦过我的脸,上面的纹样又熠熠生辉。“叫张良。”
我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来,他的身影就被隔绝在了门外的风雪之中。
有那么一点悲壮,像是一句轻盈散去的谶言。
3.
就这么过了两天。

我居然和神仙一起住,这样想来简直不能再不可思议了。出于他的要求我叫他张良,他似乎完全没有我们的辈分概念,这样称呼倒才是觉得自然。
张良是个很安静的神仙,大概神仙都很安静,因为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在自己的地方。为什么神仙不群居?他回答我,因为每个神仙都有自己的事情。
我看得出我和他聊起山下的事情时他都会听得很认真,他能做到的仅仅是和我正常交流,而对我们人类的日常生活一无所知。他只有在山下进行祭祀的时候会散播一些神力,护佑虔诚的子民们不被意外袭击。
他也会和我讲他所要做的,帮助新生的种子破土,凿开太厚的冻土,诸如此类的小小事情。也有比较重要的,比如当山妖作怪的时候,他就必须出来镇压。我运气也实在是差,正逢这一年一度的暴风雪,不过也算不上不好,因为恰好能被他救起。
每座山上都有神仙吗?我问。
是的,他说,山川湖海江林陆空,每个地方都有大大小小的神仙,兔儿神或是猫儿神,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给予众生无上的福祉。
很善良也很单纯的神啊。我想着,感觉到了心脏砰砰的跳动。
我突然不太敢让他知道我其实是个怎么样的烂人,他太好了,想山尖上一簇新雪,没人够得到,因此可以保持永恒的洁白。而我能见一面已经是三生有幸,再奢求什么,简直是贪得无厌。
我接过他带来的果子,小小的,之前从未见过,咬下去是酸的,砸吧砸吧,又能觉出一点甜味来。
我拿着他的书简好奇的看,上面尽是些符咒文献之类,因为我大多看不懂,所以觉得没什么意思,迷迷糊糊的竟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我感觉到他把我抱起来,放在偏房我睡的床上,给我拉上了被子。
被子上有好闻的草木香,像是他身上的味道,我忍不住闭着眼睛笑了,安心的睡着了。
那一瞬间我好想和他就这么待一辈子,大概也不错。
4.
又过了三天。
我生平第一次痛恨时间过得如此之快,这在我插科打诨的前半生里从未有过。现在打开门已经不再有冷得短暂失去知觉的麻痹感,雪肉眼可见的小了,我要离开的日子也肉眼可见的近了。
其实山神的屋子并不有趣,甚至可以说是无聊。唯一的消遣是我最排斥的三纲五常白纸黑字,我也不敢贸然找张良搭话。
可我就是舍不得。

我于是便有意无意地与他说话。我当时尚算青涩,还不能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只觉得想看着他,听到他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了,才能安心——大概是某种因为行将离去而愈发病态的依赖。
“你会死去吗?”我问,“如果真的能活到永远,不觉得孤独么?”
“神不能觉得孤独。”他说,“那是你们才有的情感。”
“为什么?”
“不为什么,天生就是这样的,我们不被允许拥有感情。”
“我们和你们不同,我们之所以能活的这么长久就是因为没有情感…这也算是一种能力,我们也因此承担起一些责任。
“要是神有了感情,寿命便会与凡人无异,我的神力会一点一点消失…直到我死去。”
这是他第一次和我说这些,认认真真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解释。我听得一愣一愣,只是觉得高深莫测。很久很久之后我等着他,那时候有个人写了一首诗叫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我眨巴一下酸溜溜的眼睛,突然想起他了。
只是那时,我还年轻——是了,或许只是无知,无知到还不知道这样的感情叫什么——或许也不好定义,依赖或者是仰慕,只是觉得心中有隐秘的欲望难以形容。于是我只是傻愣愣地看着他,直到他站起身来,这么多天来第一次打开了窗户。
“雪停了,”他伸出手,风还在刮,但是已经接不到雪粒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看他,窗外初霁的阳光热烈的照进来,刺得我眼睛疼。
他带我到门口,依稀间我闻到他身上的草木香,回家的路头一次变得如此令人恐惧,我的眼泪突然下来了。
他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一滴一滴抹去我的泪水。我们彼此对视良久,他皱眉思索着,半晌,掏出一枚蓝色的宝石。
“拿着,想见我的话,来山下,在你左手边的第一个石头上敲碎它。”他把宝石塞进我手里,上面还带着些许体温。
我几乎是立刻破涕为笑了,只感觉很安心,那一刹那有什么光辉迅速地褪去了,我看到他的眼瞳,仍旧蓝得像雪山上清澈的湖水。
这一切好像一场奇遇,有了这个印记,当时的我便以为可以收藏起来,铭记一生。
5.
很多年后我的父亲依旧会在茶余饭后提起这个奇遇,在所有人都绝望之后,我竟然完好无损地回到了他们身边。旁来的客人听得啧啧称奇,应道山神显灵护佑子民, 我看他们神态,心里明白他们心底仍旧不过是把这当成一个笑话。
起初我会反驳,会跳脚,会不满于他们亵渎这样美好的存在——任何一点不在乎都是不允许的。后来我慢慢学会安静,事实上我的年龄也不太允许我再做出这样幼稚的行为。
我也不是没想过用行动去证明,但是那蓝色的小玩意躺在我手心好歹有点分量。若真是镜花水月一场梦,又何苦赔了夫人又折兵。

再后来,我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彻底地忘了这件事。十多年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事情遗忘很多初心,但我的顽劣脾性仍旧根深蒂固。
我开始习惯很多人来很多人去,而我只是浑浑噩噩一如昨日。生命似乎漫长无聊到没有尽头,没什么人正眼看我,我也没用正眼看过什么人。
后来有人再提起我当年的绝处逢生,我只笑着告诉他不过是一场幻觉。在我看来那或许是我寂寞过头从而臆想出来满足自己欲望的一个隐约的形象,那颗蓝色宝石被收进最黑暗的角落,我很久都没有再见过。
我长出了胡子,我盘算着讨个媳妇,我仍旧没找到什么正经活计,我每日忙着为一点营生奔波——这样的人生,若要说能与神仙沾边,未免太过痴人说梦。
我想着,又因着自己的想法发笑。
6.
很多年来我一直做着改变命运的梦,而我从未想到它真的有可能变成现实。
酒馆的老板娘擅长占卜,那一夜我执着几粒花生米打算塞进嘴里,她走过来,拉住我的手。
我很久没碰过女人了,一下子便有些心猿意马,对视半晌,她却没什么动作,只说了一句话。
“得到神的心脏,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我震住了。
无可否认我几乎是立刻就动心了。虽然这么多年来我只把他当成一个笑话,但现在那些微妙的可能性再次浮现出来并被无限放大。反正我不亏——我想,并且摸到了那颗宝石。
它还在,对吧?我握紧了,就像握住某种希望。

我的奇遇却并没有发生。
循着宝石的指引来到那间屋子时我本以为所有想要的就在眼前,可刀子捅破那个男人的皮肤,流出来的却是红色的血。
他捂着不停流血的心脏,袍子上再没什么熠熠生辉的纹路。蓝色的瞳孔一眨不眨的看着我,我觉得那简直亮得刺眼。
“你要找的东西不在这里。”他说。
“所以你仅仅只是个普通人而已?!”我揪住他的领子把他推到墙上,失控的呐喊,“你怎么不早说?!”
我后知后觉的开始恐惧了。
“不…”他掰开我的手,缓缓地贴着墙滑下去。
“我神格已降,如今不过一介凡人尔。”
他闭上了眼睛,蓝色消失仿佛陨星滑落不见。我站在一地刺眼的红色中间,过了很久,才明白了什么一般,全身颤抖起来。
山谷里隐隐约约传来了鸟的哀鸣,似乎在讣言什么的逝去。

今年的山妖还会降下暴风雪吧?可是没有人再会去救起一个落难的男孩了。
7.
再次想起这个故事是因为我看见一个人,白色的卷发,蓝色的眼睛,手里有本金色的大书。
一看就是书呆子。
我向来不太和这类人打交道,今天却一反常态地凑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好啊。”

他回头看我,眼中带着点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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